愧疚

老實說我不想過去，可我還是去了。

他攜起我的手道：“那時…是朕錯了。”

我不自覺抽出手來：“皇上怎麽說胡話了，皇上英明聖德，怎會有錯。”

周赴深深嘆息：“四年了，樂兒還不肯原諒朕麽？”

我道：“皇上不曾做錯什麽，臣妾談何原諒。”

他滿面哀愁，眉眼間俱是失落之色，仿佛入冬時分清掃落葉的寒風，令人感到一陣悲涼。

“朕一直希望樂兒能體諒朕，可是樂兒惱了朕到如今都不肯消氣，朕該怎麽辦？樂兒能不能告訴朕，朕還要等多久，你才能甘心情願地回到朕的身邊？”

“皇上何必如此…”我無奈道，“許是皇上病中虛弱，神智不大清醒方才說了些言不由衷的話，等皇上病愈就沒事了。”

周赴眸光一顫：“樂兒。”

我沒做聲。

良久，他道：“樂兒可知道朕這四年裏有多想你，有多害怕你再也不回來麽？”

我輕輕笑了笑道：“聖旨一下，臣妾豈敢不從。”

周赴極苦澀道：“朕只怕你寧可違抗聖旨也不願回宮見朕。”

我道：“臣妾一貫惜命。”

明知進了圈套，還不照樣恭順聽話。

周赴臉色有些青灰：“別怪朕，朕只是不知該如何度過。”

他話像是沒說完，卻住了口。

我打量他神色，隱隱有些不安。

果然，他再擡眼時我不自覺地往後退，他卻伸手托住我後背，再一點點地傾身，近到幾乎挨著我的額頭。

“侍疾便要侍寢，樂兒不會不明白。”話音剛落便吻住了我的唇。

我自然明白，可我不願。

他可是九五之尊，只需翻一翻牌子，夜裏便不會寂寞。可為何他如此對我，就好像他等這一刻已經等得太久。

他伏在我肩上呼吸微沈：“樂兒…別再離開朕。”

我沈默地抱了抱他，像抱個受了委屈的孩子。翌日一早，歆兒給我準備了熱水，我不以為意地洗了個極舒心的澡。

一旁伺候的姜禾瞧見我頸上紅暈，神情叵測地低了低頭，歆兒一臉喜慶地向我道：“恭喜娘娘再得聖寵。”

姜禾本已心知肚明，卻還是神色一動。

我平靜道：“恭喜什麽？等過幾日皇上病好無需本宮服侍，本宮還是要回行宮。”

歆兒瞪圓了眼：“娘娘不是已經和皇上重歸於好了麽，為何還…”

我道：“本宮奉太後懿旨回宮侍疾，只待皇上病愈，本宮便要再回行宮，如此合情合理之事，你有何想不明白？”

歆兒頓了頓道：“那若是皇上挽留娘娘，娘娘還要走麽？”

卻有何可挽留。

我自偏殿沐浴過後整好妝發回到寢殿，將至門口便感到一股肅殺之氣，仿佛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發生。原本還因為洗了個熱水澡渾身熱乎，這一刻竟莫名發起涼來。

閔奉見我腳步放慢竟主動湊過來道：“娘娘請快些吧，皇上已久等多時了。”

我壓低聲音道：“又出什麽事了，今年收成不好還是邊關戰事又起？”

閔奉擡眼看了看我：“這兩年風調雨順，國泰民安，外頭沒打仗，老百姓們也都豐衣足食，娘娘可安心了。”

……

那這肅殺之氣所為何來。

閔奉在我踏入殿門前迅速道：“皇上今早醒來見娘娘不在身旁大發雷霆，奴才輪休未及趕來，皇上質問宮人娘娘去了哪裏，偏那答話之人笨嘴拙舌，搖頭晃腦只說不知，更惹得龍顏大怒。”

我心下了然，從容淡定地去到皇上跟前，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：“臣妾參見皇上。”

周赴直直地望著我，我良久等不來一聲請起便自行起身瞧向他。

強扭的瓜不甜，這道理他更應該明白。

周赴沈默良久，終於道：“朕陪你去看看漠兒吧，那孩子念你念得緊，你既回來，不論出於何種緣由，總得見他一面。”

漠兒…我最不敢提及的名字。

我有多想他，就有多愧見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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